随着资本介入当代艺术,大批新富阶层闯入艺术圈。王中军1.8亿元买毕加索,又花3.7亿元买凡·高,刘益谦10.84亿元买莫迪里阿尼……追溯到2008年艺术市场高峰时,几乎遍及各个领域,如证券、房地产、煤炭、IT、外贸、医疗、影视、电信、媒体等。新富阶层涉足当代艺术主要是为了购买或经营艺术,通过购入艺术品使资产保值、增值,甚至用来洗钱。但商业目的或喜爱艺术并不完全是初衷,从大的背景看,还有时代的精神原因。比如,对形而下的娱乐生活产生审美疲劳,精神上寻求上一个台阶,这个台阶即当代艺术。
财富到手后,新富阶层第一阶段的消费生活大都是夜总会纸醉金迷、出国旅游、找小秘或投资娱乐圈,一段时间后,有情怀者会感觉这种生活也没啥意思,娱乐圈情义淡薄。相对而言,艺术群体倒有一些精神含量,购买艺术品本身还是一个投资游戏,这是不少新富弃娱乐投入艺术的一个原由。
寻求一种社会寄托,可能是更深层的内因。在资本的原始积累后,新兴阶层进入当代艺术圈后,有些人发现这是一个临时寄托的社会空间。当代艺术圈是一个江湖,但它也是一个民间自主、自由竞争的社会。它遵循市场经济,在观念、市场销售、艺术交流上比较国际化,参与者的江湖地位则是由个人魅力和才华决定的。这让一部分崇尚个性并有情怀的新富有了归属感。
近十年,我跟新富们多有接触,由于性格及众多因素,他们在当代艺术圈的人生亦像一出“浮生记”。我1998年到北京,2000年在成都的上河美术馆策划了“转世时代”展览。馆主是出身于建筑师的地产商陈家刚,他将售楼处改成美术馆,这也是上世纪90年代末国内三大民营美术馆之一。那时所有艺术大腕都围着他吃饭,我还曾旁听他与潘石屹高论如何统一地产江湖。但数年后,项目破产,那些围着他的人也不见了。他倒洒脱,拿起照相机做起了艺术家。
2003年我在炎黄艺术馆的环碧堂画廊策划了“青春残酷”展览,画廊主是李国盛,工人出身,从1990年代初倒邮票开始,然后炒股票、期货、明清家具、古玩、地产,完成了资本积累。老李后来对艺术圈逐渐了解,有次跟我聊天,说批评家收入太少了,与所作贡献不对称。在市场火爆期,他抱怨一些70后画家不讲情义,落魄时要求画廊包销作品,等做出了市场,又要单飞。过了几年,听说老李在澳门赌博输了很多钱,抛掉了不少手中的作品。后来,有一次在华威桥的古玩城旁碰到他,老李说不做画廊了,准备干老本行古玩。老李其实不太懂艺术,他一生都在倒货。
这些年打交道下来,发现新富阶层并无幸福感。在完成了财富及消费体验后,他们找不到终极归属感。不能在社会上自成一体,想成为某一领域的专业领袖,但在财富上和知识上都达不到,因此,他们有一种不上不下的虚无感。他们中的一些人喜爱文化或艺术,但骨子里仍是商人。因为在自己的圈子里做惯了老板,所以他们没有艺术圈的那种平等意识。比如参加饭局,有些人尽管面子上跟艺术中人混,但看得出来不爽。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有人奉承,一旦在饭局上不以他为中心敬其三分,他们会很难受。